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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青鸟!

作者:徐伟军 发布时间:2023-05-30 15:27:18

多年前,我在浙江上虞皂李湖畔就见过这鸟儿。

早晨 6点多的阳光,从远处一溜儿蹭过湖面,一丝一缕地在岸边枝缝间排布过来。恍惚间,也有比光韵更迅捷的影子落下来,这影子在虬枝弯弯的大树上歇脚,顺势抓住枝条的一瞬,长尾巴往下一压,猛然弹起,忽而又把脖颈缩进肩窝,连头带尾地拉成一条直线,张开翅膀,飞到路对面山上去了。 “惊鸿”一瞥,虽是短暂,却一直留着无言的美丽。

当我知道这鸟儿叫红嘴蓝鹊,很快就记住了。字如其“鸟”,红、蓝色点缀于自然万绿之中,终将明艳如画。江浙一带,麻雀、白头鹎、乌鸫、斑鸠、白鹡鸰、鹊鸲等十几种鸟,每天会撞见甚至形影不离,红嘴蓝鹊却很少能见到。几位资深摄鸟人总会告诉你,要拍红嘴蓝鹊得去杭州西湖茅家埠。为此,我一直很想去那里“货真价实”地见证一番。

没想到去杭州之前,我和这红嘴蓝鹊又在上虞多处相见了。两年前的深秋,我在郊外行走,田塍边,四周土地上种满了粟、大豆、莴苣、西兰花菜,还有个鱼塘,围着“青纱帐”。不经意间,两只长身子鸟一左一右从不远处腾飞起来,我滞留脚步,屏息静观,红嘴蓝鹊!红嘴蓝鹊!刹那间,我几乎出现了难抑的兴奋!很快,两只鸟儿敛翅而落,在瓜棚架栖了下来,青竹竿上,藤蔓和瓜叶浓浓绿绿,红嘴蓝鹊修长的“晚礼服”柔柔地垂挂下来,庄重的宝蓝色,映照在原野上。我失神地傻望着,不知宋徽宗那么多的宫廷鸟画中,可有这般画稿吗?

另一次在草长莺飞的三月天,曹娥江边,白鹭、夜鹭、灰鹭和头上长一簇毛的八哥们都在树枝上跳蹿不停,锻炼的人群在健身道上来来往往,惊起的鸟儿从地上到枝头起起落落,人影过去,复归自然的平静。就在人影渐少时,我突然听闻了“叽喳” “叽喳”声,离得很近,声音并不如画眉鸟、夜莺好听,甚至也没有白头鹎清脆悠扬。我抬起头,一下子一群鸟儿涌进了树林,一只、二只……六只!哇,这场景惊艳了整个林子。一阵呼啸穿叶间,一只鸟,没有任何遮掩地栖落枝上。我隐于树后细窥—— 它的嘴和脚都是一抹红,头戴黑色羽冠,散落稀稀疏疏的白,这簇白,诗意盎然,全身勾勒流苏的蓝,高高树杈上那长长尾羽更像曳地长裙,颇有华丽而高贵的古典风范。

《山海经》载,中国神话传说中的青鸟便是红嘴蓝鹊。昆仑神话中的主神西王母是吉祥与长寿化身,她有三只青鸟,一只被遣为信使,另外两只服侍在身边。青鸟为信使也不时出现于后来的诗文中,晚唐大诗人李商隐在诗中写道: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意思是说,人间既不能相见,唯望在蓬莱仙山可以再见,但蓬莱无路,只有靠青鸟传信。青鸟被古人视为一种幸福佳音的使者。实际上,我们中华文化的发端处,青鸟已经朴素地暗含着幸福、光明和爱情的意味,它是凤凰的前身。遇见凤凰般华美的一幕是在杭州茅家埠。湖边的大树下,惊艳一瞬闯入了我的镜头。朗朗润润的逆光下,红嘴蓝鹊大风筝似的在空中荡漾着,羽翅洁白,尾翅又如黑白琴键,节律浮动,好像在美丽的西湖边演奏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

大自然的鸟类,各有习惯,有独居,有群飞,也有双双结伴而行,如鸳鸯便是一对对的,而其实红嘴蓝鹊也是深情的鸟儿。不用说筑巢繁衍期,日常生活中雄鸟雌鸟也形影不离、举案齐眉,好几次,如果我看到了一只红嘴蓝鹊,很快,另一只也会进入视野。我不知道物种的情感“秘笈”,但它们一样生活在风云变幻的大自然,一样会经历欢欣与悲苦、雨露与寒霜,然而,一直相约着坚守着彼此,这令我生出无端的感慨。

还令人感慨的是另一种“人性”之美。十多年前,媒体报道过江西庐山景区一只红嘴蓝鹊母鸟与一条大花蛇猛烈厮杀的情景,它时而腾空而起,时而俯冲急下,把大花蛇啄得头破血流、面目全非。剖开斗败的大花蛇肚子,原来它吞噬了红嘴蓝鹊幼鸟。这崇高而伟大的母爱令人唏嘘!

我们很难定义美究竟是什么?赏心悦目是一种美,大自然的原生态是一种美,历史的传承是一种美,亘古不变也是一种美!

几千年前的青鸟离我们并不遥远!

青鸟啊!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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